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黑屋里,躺着一个16岁的男孩儿,他的名字叫贝贝。
6月份的天气,屋外30多度的高温,屋内没有窗户没有空调,没有书没有手机,唯一的物品是放在角落里的一只桶,用来大小便。
潮湿的空气,让这个密不透风的小黑屋臭气熏天,闷热难耐。
贝贝就那样面无表情地赤裸着身体,躺在房屋中间。刚进来的时候,他又哭又闹,可是无人回应,直到彻底绝望,再也哭不出来。
他唯一和外界接触的时间是每天送饭的时候,房间门上一个小小的送饭口被打开,能看见一些光亮,除此之外,他的世界一片黑暗。
而所谓的饭菜,更是让人难以下咽。像浆糊一样的饭,全是蛋壳的番茄炒蛋,三天一桶水,桶里爬满了蛆虫。
在这样阴暗恶臭的环境里,面对如此恶心呕吐的饭菜,贝贝就这样躺了9天。无法想象,他要如何煎熬着度过每一秒钟。
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无疑是一种身心的摧残。
但是,贝贝并不是少年犯,这里也不是监狱,而是比监狱还可怕的豫章书院。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孩子?
人间地狱豫章书院
故事要从豫章书院的创始人吴军豹说起。
在2013年之前,吴军豹是个江西南昌市的一个无业游民,是当地的地头蛇。
2013年5月,他摇身一变,成了“豫章书院”的创始人,请了一些当地的无业游民来做“教官”。
对外宣传,这所学校能让那些有网瘾、早恋、叛逆的孩子彻底改变;让那些想学习“国学”的孩子进行体验式学习。只要来这里几个月,孩子就能学会谦卑,变得乖巧顺从。
看到如此“天堂般的地方”,那些被孩子问题困扰的家长,简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纷纷把孩子送进来。
除了宣传效果好,服务也是一条龙。只要家长报名、支付车费,不管你在中国的哪个地方,他们都会上门服务,把孩子接走。
吴军豹说,之所以能让孩子们在短期内发生巨大改变,是因为他们使用了日本的是一种“森田疗法”。
简单来说,这种疗法主要用于治疗各种心理疾病,让患者能够学会与情绪自然而然地相处。
这是一套严谨的治疗方式,分为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绝对卧床期,就是让患者整日卧床,与外界隔离,禁止一切社交活动,除了吃饭和大小便之外,就是躺着不动呆7天。再进行下面三个阶段的治疗。
吴军豹打着“森田疗法”的旗号,大肆宣扬治疗效果,很多家长们都信以为真了,期待着送进来一个问题孩子,豫章书院会还给他们一个懂事的孩子。
在这种强烈需求的驱使下,家长们做出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配合”,签订“合同”,欺骗孩子。
开头中介绍的贝贝,就是被父母骗来的。
从2014年10月开始,贝贝有两年多的时间,由于学习压力过大一度想休学,但父母不同意,频繁爆发争吵。
2016年6月14日,妈妈说带贝贝去庐山旅游,想让孩子放松心情,贝贝自然也就跟着去了。
游玩过后,妈妈带着贝贝上了一辆车,谎称去宾馆,实际上是来到了豫章书院。妈妈把贝贝送给了一个工作人员,然后被工作人员强行带到了一个小黑屋里。
贝贝见势不对,拼命挣扎想要出去,却被一群人逼向墙角,因挣扎过度,他失禁了。
接下来更羞辱的事情发生了,他被脱去了裤子和衣服,在一群人面前赤身裸体地站着,自尊心被践踏得荡然无存。
然后就是开头的那一幕,贝贝被关进了小黑屋,开始了长达9天的煎熬。
这就是豫章书院的招生方式,每个进来的孩子都会被关在小黑屋里,摧毁意志,让你彻底无力反抗,再被放出来接受所谓的“教育”。
如果某个孩子依然反抗,就继续关押,直到不再反抗为止,这才算是正式“开学”了。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让这些孩子们受尽折磨的“学习”还在后面。
备受摧残的孩子们
每天早上五点半,豫章书院的孩子们准时起床,到操场集合,在孔子像面前一起读《论语》,然后一起跑步。
可以说,这是孔子被黑得最惨的一次了!
之后回房间整理内务,打扫卫生,吃早饭,然后开始一天的课程,晚上定点熄灯睡觉。
吴军豹就是用这样非常自律的作息表,让家长们相信,孩子来到豫章书院的生活和学习都有保障。
可是,这只是个幌子,真正让孩子们变听话的不是学习和生活,而是无处不在的“酷刑”。
有一天,教官检查“内务”,贝贝因文具盒放错了位置,换来了15下的戒尺毒打。
这不是普通的戒尺,厚度有两公分左右,50公分长,打几下,整个手就会又红又肿,几乎要废掉。
吃饭的时候,馒头里都有小黑虫,很多女孩看见就呕吐。结果,他们被集合在操场上,在太阳底下暴晒。
同时接受教官的“训斥”:“你们这些废物,不懂得尊重师长,只顾自己,父母教不了你们,书院来教!”
有的女生在暴晒下晕倒,就会被泼一盆凉水,强行清醒,然后继续去上课。
不仅如此,如果有谁顶撞了吴军豹,就会被脱掉裤子,用“龙鞭”(一条黑色的细细的钢筋)抽打至少30下,然后被罚跪在孔子像前。
被打的孩子凄惨的尖叫声,龙鞭挥舞时呼呼的声音,教官恶狠狠的辱骂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从地狱里发出的哀嚎。
除了戒尺、龙鞭,还有滚地雷。就是在操场的斜坡上,铺满石子,把孩子绑起来,从坡上直接推下去。
滚到下面后,浑身疼痛,生不如死。
有些孩子不堪忍受选择割腕自杀,被救下来后,等待手臂的伤疤好了,教官就会变本加厉地施以暴行,直到你不再反抗为止。
这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的惩罚,在豫章书院是家常便饭,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连最小的9岁的孩子也不会放过。
教官会抓住甚至编造各种借口来折磨你,目的只有一个,让你无条件顺从,乖乖听话。
除了身体上的虐待,豫章书院还让孩子们“互害”。学校每周会指派一个学生做“监管者”,这个孩子必须指出一个表现最差的人,接受“龙鞭”抽打。如果不指认别人,挨打的就是自己。
这种方式让孩子们之间变成了冷漠无情和互相仇恨。
在这里,每天都会有各种形式的自杀,有的孩子甚至随身携带小刀。自杀未遂的孩子们,很多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对人生充满了绝望。
吴军豹对待孩子们残忍至极,殴打、谩骂、刑罚,还有性侵。每次性侵后,吴军豹会扔下几百块钱,以便于日后污蔑这是双方自愿的钱色交易。
豫章书院所有的这些行径简直令人发指!在这样的极端暴行下,敢反抗的孩子越来越少了。
每次家长开放日,所有的孩子们就像一群乖顺的小绵羊,对父母下跪,向父母忏悔,一副懂事孝顺的样子。
待家长走后,孩子们继续在地狱般的书院里过着噩梦一样的生活。
有些孩子到了离开书院的时候,吴军豹会提前让孩子把伤口养好,全部愈合后再让家长来接。
有的家长看到孩子变得这么温顺,还会感激书院的教育。
就这样,这所“人间地狱”竟然从2013年经营到了2017年,四年的时间三千多名孩子在这里接受“教育”。数量之庞大,让人触目惊心。
然而,邪恶终究不会长久,人性的良知不会被泯灭。
漫长的申诉之路
开头中提到的贝贝,在2016年9月15日,豫章书院举办的中秋见面会上,和妈妈一起离开了这里。
他回家后和父母说了自己的遭遇,父母不相信。他打电话报警,警察说接到过很多,但都没证据。他在网上写帖子,也石沉大海。
可是,只要想到还有很多孩子被困在书院里,贝贝就寝食难安,他想为这些孩子做点什么。
终于,2017年10月16日,贝贝在网上和一个大V“温柔JUNZ”取得了联系,他们聊聊很久,贝贝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了。
10天后,一篇《中国还有多少个杨永信?》在网络发表,迅速激起舆论,一个恶贯满盈的豫章书院呈现在大众面前。
随之而来的,豫章书院官网关闭,南昌市官方宣布开始调查此事。
接下来,另一名曾经被虐待过的学生在微博上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引起了央视等各路媒体的跟进。
11月3日,中央电视台的一期名为《“问题少年”怎能交给“问题学校”?》的节目,首次曝光了豫章书院的恶行,很多受害者因此敢于站出来说出真相。
5天后,豫章书院现有的80多名学生被解救,书院关门,随即被立案侦查。
就在众多受害者等待将吴军豹绳之以法的时候,得到的回复却是:由于证据不足,无法逮捕,请补充调查。
这个结果让所有的受害者无法接受,更多的志愿者加入了这件事情的调查和推动中。
此时,网络上和现实中正在进行着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声势浩大。
从2017年到2019年,两年的时间,豫章书院的人匿名进入各个受害者群里,各种人肉搜索,破坏和泄露他们的个人信息,进行疯狂的骚扰、污蔑,以及死亡威胁,逼迫这些受害者和志愿者“知难而退”。
有的志愿者吓得不敢出门,有的被公司辞退,有的被侮辱,他们都在承受着不同程度的精神压力,个别女孩志愿者甚至有过自杀行为。
最终,几十人的志愿者仅剩下几个,五十多个受害者有四十个失去了联系,不愿再作证。
两年的撕扯,志愿者们举步维艰,好在,这些人的努力没有白费。
2019年,贝贝已经18岁成年了,他要作为原告再次揭露豫章书院的罪行,他的坚定也带动了越来越多的受害者和志愿者。
同年12月,豫章书院的创始人吴军豹、校长任伟强等人被批准逮捕。2020年7月,以非法拘禁罪被法院判决有期徒刑二年十个月,其他的罪行由于证据不足无法成立。
吴军豹表示出狱后将低调生活,但是不会向公众道歉。
这个结果,让众人哗然,也让贝贝很失望。
豫章书院从曝光至今已经有五年多了,贝贝、罗伟等一些受害者一直在坚持上诉,他们将会继续关注案情的进展,希望得到一个公正的结果。
但是,这绝不仅仅是几个人的事情,而是所有人的责任。
在中国,类似这样的网瘾矫正机构还有上千所,手段与豫章书院大同小异,很多家长还在前仆后继,奢望让孩子得到改造。
殊不知,改造的结果给孩子的内心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
教育无小事,改变孩子的最好钥匙是父母的爱。
只有每个家长为孩子的成长承担起全部的责任,才能从根源上让这些机构无法生存,让更多的孩子免受折磨,成长为人格健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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