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看电影是件很奢侈的事。只有偶尔来村里放的露天电影可看,有时候听说邻村放电影,小伙伴们晚上也要搭伙跑十几里路去看。有的电影看了很多遍,也时不时地会看一遍“白跑路的战士”。现在看电影是很方便的事,离家最近的电影院走路不到十分钟。但电影看的却很少了,时间不是问题,主要是很多电影拍的确实不怎么样。听说新上映的“无问西东”拍得不错,就有了一丝去看的冲动。
虽然之前已经了解了大致情节,看完后也被一些场景所震撼和感动,但却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是因为坐在第一排的缘故吗?坐在第一排几乎看不全屏幕。也因为电影最后的花絮给我的惊喜,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去看第二遍。在我这个年龄,把一个电影看两遍,也是很少有的。
电影无问西东以民国至今近百年间的四段青春故事作为主线,穿插讲述了各时期清华学子在追寻真实自我的过程中对清华精神的传承。
第一段,1923年,这段最理想。吴岭澜是清华学堂的学生,他的国文、英文成绩都很好,但物理成绩却是“无列”。老师建议他转系,他觉得很迷茫,他认为在这个年纪,每天把自己交给书本不就问心无愧了吗?在这个时代,最好的人不都去学实科了吗?于是他去找梅贻琦校长,梅校长告诉他不该把自己置身于一种麻木的忙碌、踏实中,应该活得真实。什么是真实?真实就是:“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做什么,和谁在一起,有一种从心灵深处满溢出来的不懊悔、也不羞耻的平和与喜悦。”校长振聋发聩的话,让吴岭澜重新开始思索自己未来的人生,而当他后来在图书馆听到泰戈尔演讲“对自己的真实”时,看到泰戈尔身边那些儒雅、淡定的大家(梁思成、林徽因、梁启超、梅贻琦、王国维、徐志摩)时,他彻底释然了,原来这些卓越的人物,也认为花时间思考这些,谈论这些,是重要的。他才真正明白了“对自己的真实”有多重要,只要对自己真实,遵从内心,在任何时候就会从容、自信而笃定。而今天,活在当下的我们,是否在对自己真实?是否需要对自己真实?你是否正在把自己置身于麻木的忙碌与踏实中?而没有善待珍贵的你!
第二段,1938年,这段最精彩。西南联大,教育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影片里国难当头时,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该做的事。这边,梅校长正在和大家商量建设校舍的事情;那厢,空军教官正在严格地进行飞行员身体素质测试。大晴天,人们正在轰炸机的轰鸣声中拉着大石碾子压平巫家坝机场;雨天中,渔翁正悠闲地钓着鱼。教室里,教授正在讲球面上任意一点P,漏雨的铁皮屋顶上雨声急促,他干脆让大家静坐听雨,傲然风骨,一览无余;悬崖下,在袁复礼给大家介绍恐龙化石的同时,已是哲学教授的吴岭澜正在给学生分享自己的心路历程,他希望大家永远不要放弃对生命的思索,对自己的真实。在这样浪漫、火热的场景中,双胞胎兄弟眼中什么都能干好的沈光耀出场了。沈光耀祖上三代五将,富家子弟,北上千里来清华求学。但是,“华北之大,已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在听了空军教官“这个时代缺的不是完美的人,缺的是从心里给出的真心、正义、无畏和同情”的感叹后,他毅然参军报效祖国。沈母听说后赶来劝阻,镜头前的母亲优雅高贵,淡定从容:“当初你离家千里,来到这个地方读书,你父亲和我都没有反对过。因为是我们想你能享受到不同的人生,比如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比如同你喜欢的女孩子结婚生子,注意不是给我增添子孙,而是你自己能够享受到为人父母的乐趣。你一生要追求的功名利禄,没有什么是你的祖先没有经历过的,那些不过是人生的幻光。我怕,你都没想好怎么过这一生,你就连命都没了!”这段母对子的希冀,不知要让多少父母汗颜啊!影片里的这段粤语,咋那么好听呢!跪在母亲面前背完家训的沈光耀答应不再从戎。但是战火还是燃起来了,轰炸不期而至,那煮着妈妈带来的冰糖莲子汤的校舍倒塌了,那个曾一起奔跑、一起捉蛇、帮妈妈卖饭的小男孩永远倒在了废墟旁,他又一次毅然决然地踏上了战机。一次次训练之余,他晃动着机身向难民村投下仅有的一点食物,被孩子们称为晃晃叔叔。在给母亲的信中,他写道:“儿很好,母勿念。儿在外求学,衣食不愁,今饿殍满地,哀鸿遍野,儿,怎敢言累?!”最后,当他开着战机受伤后冲向敌舰并用乡音说“妈,对不起!”时,是什么戳向了影院里你内心最柔弱的那个地方?家国情怀啊!
第三段,1962年,这段最无奈。陈鹏是清华大学的学生,就是那个被大孩子背着去抢晃晃叔叔投下食物的孤儿,我想他肯定有办法到北京的振华中学来读书,而在中学遇到的漂亮女孩王敏佳该是他余生的一切。他为王敏佳刻章,刻花裙上的小花朵。当学校因他成绩优异准备推荐他到九所去工作时,他说:“校长,我有人要照顾。”当王敏佳在批斗会上几近被打死的时候,他在九所心灵感应的赶来救了她。当毁容后的王敏佳给他说现在跟着他别人会笑话时,他马上说:“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样子。你别怕,我就是那个给你托底的人,我会跟你一起往下掉,不管你掉得有多深,我都会在下面给你托着。”当王敏佳认真的洗漱完,认真的抹上陈鹏寄来的雪花膏,认真的围上头巾,认真的睡去时,我又一次被电到了!原子弹成功了,被辐射的陈鹏想要回来找王敏佳时,王敏佳却走在漫天黄沙中要去照顾陈鹏,他们能相互找到对方并厮守终身吗?王敏佳曾在小学时被安排献花,但她却紧张得生病而错失了机会,她每年去天安门照相并撒谎说献花照片中的女孩就是她。她看见中学老师许伯常被师母欺负,就写匿名信想警告师母,却被一逗到底最后三个惊叹号出卖了,并因此几乎葬送了一生。李想是陈鹏和王敏佳的中学同学,他参与了写信事件并且最恶毒的话恰是他想出来的,但他要支边去奉献青春而在王敏佳被批斗的时候没有站出来并因此负罪一生。许伯常保留着学生的作业本却在家里对妻子刘淑芬实施冷暴力,他嘶吼道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能改变就这件事情不能改变,他在枯井边哀嚎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一记响亮耳光。刘淑芬觉得很委屈,她供丈夫读完了大学可这个原来说要好好待她的人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她眼睁睁看着王敏佳被打死后跳井成了她唯一的选择。有多少婚姻名存实亡?怎么就活得这么累呢?
第四段,2010年,这段最现实。张果果在广告公司工作,清华园里在“猫馆长”的注视下和小师妹的对话点明了他也是清华学子,但已今非昔比。今天的他们被称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今天的他们迷茫、困惑,本科学法律,硕士学金融,博士学新闻,然后问主持人自己将来该干什么工作。张果果面对职场的勾心斗角,不想参与却又瞻前顾后,总是拿“你猜”来搪塞。他救助了四胞胎家庭却在世俗的影响下担心对方讹上他,而实际上人家只想送他胎毛笔。直到清明节父母领他去祭奠李想叔叔,父亲说他最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了,希望他去做让自己感到快乐和开心的事,他才放下心结,勇敢的说出“我不是那样的人”,大胆的去见四胞胎家长。
让一个年轻导演在两小时之内用电影语言完美诠释百年清华精神,不能太苛刻。如果我们看完电影,在精神层面享受的同时有所感悟和收获,这就足够了。看完无问西东,我们确实有“民国之后再无大师”的感叹,无法否认那些唯美的画面和心灵上的共振只在前两段。而当下,一方面我觉得现在的学生只要每天把自己交给书本,能够置身于麻木的忙碌和踏实中,就很不错了,我们年轻的时候不也就这样吗?另一个方面我真该认真地审视自己还有没有能力承担目前的教师工作?
整体来说,电影无问西东就像是一篇影像化的散文,形散而意不散。不同时代四个互相独立,又相互承接的故事,在每个故事中又有一些小故事,而所有故事最终不约而同扣住了电影的主题:无问西东。影片一开始就让张果果看着四胞胎向观众发问:“如果提前了解了你所要面对的人生,你是否还会有勇气前来?”然后采用倒叙的方式穿插介绍四个故事。最后镜头再回到四胞胎身上,已经释然的张果果再次向观众发问:“可是如果知道青春不过只有这些日子,不知你们是否还会在意世俗?”是啊,世俗像一张无形的网,如此强大,强大到生不出改变它们的念头来。我们在学会赞美别的生命的同时,常常甚至永远忘了自己的珍贵!愿你在被打击时记起你的珍贵,抵抗恶意;愿你在迷茫时坚信你的珍贵,爱你所爱,行你所行,听从你心,无问西东。
片尾的七分钟清华风骨出人意料,影片让这些风骨成为背景和配角,转而讲述平凡人的命运与选择,也是该片的一大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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